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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1另謀出路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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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詩語矮了身,坐到了兩人跟前的位置,也是淡然地笑了笑,但是掩飾不住其間的苦惱聲:“剛才你們說的估計我都聽到了?”

她沒聽懂,但是此刻卻說聽到了。這句話令剛剛還在強裝的兩人一時間有些莫名地煩擾。

現下她聽去了,又該如何自圓其說呢?

莫璃大將軍無可奈何地同神醫傳亦對視了一眼,在李詩語強勢的壓力下只能和盤托出。

“這事兒並非有心瞞你,只是……”莫璃大將軍語氣冰冷,“只是覺得你知不知道這個並不重要?”

“你說,我不會沖動。”李詩語靜下心慢慢地回答,“或許我聽後能有好主意也說不定。”她手臂微擡,“大將軍,你說吧,究竟發生了什麽事兒?”

“餘杭一帶水患嚴重,這事兒你可聽說過?”莫璃大將軍試問。

李詩語搖頭:“我一門心思在天下第一酥上,沒空聽外邊的傳言。你直接告訴我便是。”

“水患太過嚴重,當今陛下便譴了官員送了災銀到得當地,卻不想被地方官員貪汙了。”莫璃大將軍話說至一半,李詩語急切地問:“就不能把救濟金再收回來重新發放麽。何況,就陛下一句話,這種事情誰還敢做?除非他們不想要腦袋了?”

“你想地固然不錯,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些地方官員背後有人呢?”莫璃大將軍不等李詩語困惑,就又笑地冷肅,“而且他們還可以明目張膽地利用上峰的命令,將災銀卷走呢?”

“但是誰有那個膽子,敢動上邊的東西?”李詩語怔了會兒,神色又冷下去,突然驚呼一聲道,“莫非……這動災銀的人其實就是……”瞟了莫璃大將軍一眼,見他點頭,李詩語才恍然明白過來。

於是有些氣惱:“那皇上也真夠狡猾的,自己無法擺平的事兒,就交給我們來擺平。”

莫璃大將軍聽之彎唇笑了笑:“所以他才能成為陛下。要不然,在這跌宕風雲裏,他怎麽能突破一次又一次的難關,成為九五之尊?”

李詩語煩惱不已地說:“那明日我爺爺就必須進宮受命!”

“是!”神醫傳亦解釋道,“不僅如此,恐怕還會……”

“還會怎樣?”

“定期限!”神醫傳亦細細思慮道,“這樣牽扯皇家的事,他恐怕也不希望大肆宣揚。”

李詩語領悟道:“依你的意思,他只不過是想借我爺爺的手走個過場。也不至於讓災區的那些百姓寒心!”

莫璃大將軍笑了聲兒:“你倒是越來越聰明了。”

“那……明日我可替代我爺爺去?”李詩語立起來,態度堅決肯定,“既然我卿羽已經回來了,那麽這卿府面對的事兒我也應該去承擔!”

神醫傳亦一怔,陡然升起崇拜之色。

“不害怕?”莫璃大將軍負手走過來,望著她。

李詩語搓了搓,假意一笑:“說不害怕那是假的,可是我不去做,就只有爺爺去做?可爺爺如今還臥病在床,我……我可不忍心他去做這事兒?”

“很好!”莫璃大將軍覺得,這才是他曾經認識的卿羽。孤傲,果敢。有膽識。

李詩語分析:“大將軍,如果我有不懂的地方,你可否幫我?”

“自然!”莫璃大將軍點頭。

既然皇上明日宣召老侯爺,那麽今晚李詩語就要做好心理準備。首先得謀個出路,她這麽一想,心情就舒暢了許多。以前不知君主心思,但適度揣摩,才會覺得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兒。

說起來朝堂中越聰明的人,可能活地越是艱辛吧。

“傳大夫,這事兒就不用告訴爺爺了,我明日自己去見皇上!”

“是。”神醫傳亦躬身拱手,表示了點兒敬意,就匆忙離去。

夜色無邊,闌珊樹影隨風而動,李詩語和莫璃大將軍自出來就沒說什麽話。擇了院子的大理石凳剛剛坐好,李詩語才緩緩開口。

卻是溫心之言:“今一早,你也被皇上召去了。他可有交代你什麽任務?”

莫璃大將軍挑逗道:“你這是……關心本將軍?”

“明知故問!”李詩語扁扁嘴,眼眸忽閃,有些不好意思。

“餘杭一帶的災民為了避禍,逃到京城來了。”莫璃大將軍面色蒼白,“有大臣濫用職權,將災民扣在城外。這幾日,城門關閉。城外的百姓進不來,城內的百姓出不去,一時人心惶惶。陛下體恤百姓,特命我這幾日安撫民心,救濟災民。”

“那……你可有信心?”李詩語說完卻又覺得自己所言全是廢話。

“你認為呢?”莫璃大將軍總是喜歡反問她。次數一多,李詩語就越發覺得他神神叨叨,又或者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他完成不了的任務。

“我不知道。”李詩語也故意裝糊塗。

莫璃大將軍挨近她,眼眸深邃無波,盯了她的臉許久,挑釁更甚:“你的臉怎麽紅了?”

李詩語下意識地也去摸臉。

莫璃大將軍激動萬分:“果然,你和我是同樣的人!”

李詩語被其捉弄,心中又氣又恨。但是又不好說。只能眼巴巴地任他得意忘形,

“管你的。”李詩語氣急胡謅道,“反正你是生是死也同我沒什麽關系!”

夜裏冷冷瑟瑟,李詩語抱緊雙臂,蜷縮在石桌上。莫璃大將軍瞟了一眼,右手慢慢地伸過去,伸到李詩語背後又往回移了一點兒,然後才伸到背心。這麽一來一回,手就莫名地攬上了李詩語的腰,用力一拽,緊跟著就入了莫璃大將軍的懷中。

身子突地暖和,李詩語靠著大腿往舒服的地方移了移:“你這麽抱著我,自己不冷啊!”

莫璃大將軍倔強:“我身體很好!”

“……好吧!”李詩語再不問。

……

飛雲閣坐落在塗山。

創建飛雲閣的是一名常年住在深山的百歲老婦。

她雖老,但是臉上沒有皺紋。皮膚光潔溫潤。腮紅隱隱突出。

只是。

她頭發全白,嘴唇也是病態一樣的白。然而,她身材高挑豐腴,一身深紫色墜環銀珠褂子格外養眼。

氣色也相當不錯。

此人名喚付曉雲。正是其飛雲閣閣主。

她的弟子遍布全國,無論男女。其中就包括忠勇候的女兒卿湄,卿湄後來又將侄女卿羽帶上塗山,是以這卿羽也成了付曉雲的弟子,在一眾師兄弟中,卿羽的年紀最少。但是意志力最強,她是唯一一個在九環陣中打出來的人。

九環陣是閣主付曉雲訓練出優秀弟子最重要的陣。在她心目中,誰要是過了這陣,才當得上天資聰穎。

但是卿羽過了這陣,她卻沒有用天資聰穎來形容她。她只簡單地說了一句話。

卿羽是一個固執的人,即便再危險,也要固執地沖破牢籠。簡而言之,她身上透著一股無法言語的執著和超強的意志力。

可以說,這付曉雲很喜歡她,甚至有想讓卿羽繼承自己衣缽的意思。但是那時候的卿羽不喜歡,她喜歡學習排兵布陣,喜歡使用紅纓槍。

她甚至喜歡用軍人的習慣去要求自己。

師兄們和師姐們,在看著她的時候,會感覺到很狐疑。很奇怪。卻又說不出是為什麽。

雖也有人去問她。

但她只是冷冷地敷衍。

譬如我不知道,譬如心裏面總覺得該去這麽做。

但有一個人知道。

卿湄。

那時她絕色的姑姑。

“師兄,羽師妹沒有在天下第一酥!”那紫衫女子名喚陶盈。剛剛她按著卿湄所給的信箋前往酉陽街的天下第一酥打探,卻不想一無所獲。根本未能見到卿羽。於是撤了師弟們,回來通知師哥。

“沒有找到?”那男人凜了一聲,思忖道,“到底是怎麽回事?有沒有向店裏的人問問。”

陶盈放下手中的劍:“好像羽師妹回候府了。”

“回去了?”那男人疑慮重重,“不是說羽師妹什麽都不記得了麽,怎麽會想著回去?”

陶盈搖頭:“不如今晚去候府找找。”

男人立刻擡起手來:“罷了。羽師妹原就不打算再回塗山,我們找到她又能如何呢?”

“師哥的意思是……不找了?”

“不是不找。”那男人停了一瞬,“只是不尋她回去了。”

陶盈擔憂:“那,那師父那邊我們要怎麽跟她說?”

“師父一向心疼羽師妹,倘若知道她平安無事,想來也不會動怒的。”這男人明媚的目光閃過一絲哀愁。他看向陶盈:“這麽多年,沒見過湄師姐了,不如我們上那山上去看看?”

“可是?”陶盈神情焦慮,“師父要是知道了怎麽辦?你也知道,湄師姐違背門規,和魔教之人私定終生的時候,師父已經立下誓言,此生再不認她。若是……若是……”

聽著陶盈的話,這男人也有些猶豫,但是片刻後,不知他心中有了什麽心思。竟然毫不遲疑地立了起來。

他低沈道:“再怎麽說,她都是疼我們憐我們的湄師姐。”

陶盈聽罷,也暗暗點了點頭。

是啊。再如何,那卿湄都是他們的師姐。

那樣美好善良的師姐,已經在他們的心裏烙下了根。沒有什麽理由,可以讓他們忘卻同門之誼?

樓下看臺依然是掌聲不歇。

陶盈推窗一顧,提道:“口袋先生還在講?”

男人朝她點頭,

“今日第幾個故事了?”

“第四個!”

“你說口袋先生靠這樣的方式尋找羽師妹,有用麽?”

“不知。”男人笑答,“但或許有用。”

“口袋先生不愧為口袋先生,故事可真多。”陶盈好奇地問旁邊的人,“你說為什麽我們所有的師兄弟都快放棄了,而他卻還始終如一地等著羽師妹呢?”

“聽師父說過,好像是為了報恩!”男人模棱兩可地說,“誰知道是不是這麽個理由呢。但是他的確同羽師妹的關系不一般!”

盯著那蒼老搞怪的聲音,陶盈納悶不已。

羽師妹和口袋先生是什麽關系呢?

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沒人知道。

除了兩個當事人。

“如果羽師妹一直沒有回來怎麽辦?”陶盈倚在窗戶前,語氣落寞地問,“是不是口袋先生就要一直說下去?”

“對。”那男人一副正兒八經的模樣回道,“但是他不會累著。因為他每天都規定了故事的數量。”

陶盈笑笑,繼而揣測:“師兄,你說如果羽師妹知道口袋先生為了見到她,如此嘔心瀝血,她會不會感動?”

男人腦袋中突然被一個冷艷高傲的表情撞開:“若是羽師妹的話,她也許連個笑容都不會露出來。又或者……她會比較吃驚。”

“我也這樣想。”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完全摸不著頭腦,但是老天會讓這個結果慢慢地塵埃落地。

天下第一酥,鐘二伯每日都安分守己,按部就班地炒菜。回到山上見卿湄的時間越來越少,雖然少,卻不會減免他對卿湄的關心和擔憂。偶爾,他做菜做累了,就會失魂落魄地靠在廚房專供他休息的躺椅上。

但是每當他一閉上眼睛,就會出現卿湄的那雙犀利的瞳孔。他覺得那是一雙很漂亮的眼睛,同曾經一樣。在他心裏生根發芽。

以前他總否認自己世俗的愛情,有時還會發癡地想,自己當初對這位大小姐一見鐘情,是不是因為她絕世的容貌。但後來經歷了那些事兒以後,他才很好地看清自己,看透自己。其實自己對卿湄的愛已經超過了皮相。或許第一次的一見鐘情就是因為她那絕美的容貌,但是這種皮相上的一見鐘情升華過後,就是癡戀了。

“師父,你今日怎麽了?”史雲默默地瞅了他一眼,關切道,“若是不舒服,就休息休息吧。不用在這裏忙活了,還有徒兒呢。”

“我沒事。”鐘二伯說這句話的時候,有氣無力地地從自己的袖子裏拿出了一個藥瓶。這個藥瓷瓶很亮,沾上了油。於是他又拼命地,用力地戳。仿佛自己手上這因為長期炒菜握鏟的手,都會將那藥玷、汙似的。

他拿雪白的毛巾擦。擦完以後再拿清水從上往下沖。在他感覺那藥瓶已經毫無油漬的時候,他的手才停了下來。停下來的那一瞬,他又想起了那個女人。

那是他喜歡的女人。

他很擔心。

於是從好友傳亦那裏又要了一瓶相同的藥。幾次想抽空回山帶給她。但是卻因為沒有足夠的借口和理由。

上次後,他莫名害怕見到她。怕她因為什麽情緒失控,或者折磨自己。而他又因為擔心她會說出狠話來讓她認清現實。

他覺得自己的那種方法很殘忍,因為殘忍。所以此時此刻,他只能握著藥瓶發呆。

“師父,如果你心裏特別渴望去做一件事兒,那便去吧。”史雲勸解的時候,面上流露出一股哀傷,“還有機會去實現的,或許也是一種幸福。連半點機會都沒有的,那才叫無路可退。”

鐘二伯看了他這徒弟一眼,心中那個打得死死的結忽而開了。他像彈簧一樣立起來,面對著史雲。

“雲兒,下午的活就由你頂替師父了。”

史雲含著笑:“是,師父就請放心吧。徒兒一定會好好炒菜的。”他順手就拿起鍋,“徒兒現在就開始忙活!”

看著他的笑容,鐘二伯欣慰地點了點頭。他知道,他的這個徒兒的性情和為人原則,所以這個時候史雲簡單的幾句話就拂去了他腦海中縈繞不去的煩惱,很糾結的煩惱。

他立起來,轉身吩咐:“若是東家問起,你……”

史雲於中途快速利落地截斷鐘二伯的話,眨眼笑瞇瞇地看著他:“師父,不用擔心,徒兒知道怎麽做。”

“那為師就放心了!”鐘二伯輕輕點頭一顧,收拾一番,就點頭出廚房。跨出大門的時候,盯著他背影的方成還暗自納悶了好半天。但是他也沒問,只道二伯有著神秘的身份,自然也離不開神秘的任務。這種事情,他這個小弟不好處理,唯有報告給老大才最為妥當。

陸府。

內室。

陸子淳悠哉悠哉地躺在浴桶裏,神情得意地哼著小曲兒。

一旁拿著毛巾替其搓背的小廝福林則納悶地在耳旁疑道:“主子,你這幾日怎麽總是在洗澡啊?”

“這不天氣熱麽?”陸子淳神采飛揚地說。

“不會吧,主子,你這一天就洗了八次澡了!”小廝福林聽後大為驚奇,便震撼地拔高了調問,“不說人了。就是個旁的什麽,一天八次,皮也給搓下來了啊!”

“你有意見?”陸子淳恨恨地盯了福林一眼。福林連忙搖頭:“主子,奴才哪敢對您有意見啊,這不關心你麽?怕你洗澡傷寒了麽?”

“好了,算我錯怪你了。”陸子淳平和地一把拉過福林,“真想知道我為什麽洗這麽多次澡麽?”

福林規規矩矩地點頭。

“過來!”陸子淳轉身,朝跪坐在背後的福林傾了傾手,“我悄悄告訴你。”

福林果然聽話地把臉移過去,在還沒近到陸子淳身旁,就見得浴池裏這男人,一捧水花,自頭頂漫灑而下。

片刻,那小廝成了狼狽的落湯雞。

做奴才的,果真是不該問的就要閉嘴啊!

“大人,最近戶部尚書上奏的這事兒你真的不管麽?”福林撓撓頭,“要知道,你可是兵部尚書,那些湧進京城的災民,你再怎麽也得看著管管的。”

“我說你,訓斥主子呢。一天到晚就在我耳邊念念叨叨的。”聽著福林嘰嘰咕咕的話,陸子淳有些心煩地說。

福林低下頭去,有些不好意思:“主子,您別怪奴才。奴才都是為了您好。好歹……好歹您還在這兵部尚書位置坐著呢。”被陸子淳這麽一嚷,一向膽大放肆的福林可憐兮兮地哭了起來。

“都還沒打你呢,就開始哭鼻子了。”陸子淳瞠了他一眼,“好意思啊,你可是個男人呢。”

“不好意思……”福林怯懦地回答,“可這還是大人您第一次對奴才兇呢。以前您對奴才都挺溫柔,可現在突然就兇了。”

“這麽說來……”陸子淳故意地咧著嘴說,“那我以後可得好好地對待你才是了。”

福林一噎,垂頭不語。

“好啦,這不還沒對你動粗呢,就不高興啦。”待戲弄到自己這個小跟班後,陸子淳一刻竟有些失望,不覺平緩了語氣,笑瞇瞇地安慰他,“我對你說笑呢,你還真當真了。”他實心實意地拍了拍福林的肩,“你說的這點兒大人我心裏明白著呢,放心吧,上邊不會怪罪我的。不僅不會怪罪,還不會來招惹我呢。”

福林不以為然地掃了他一眼。

天子的心思,誰能猜得準兒呢?反正他可是不相信。

“大人我說真的?”陸子淳看他的眼神,就仿佛以為自己在吹牛。他有些不甘心,繼而只能更加好脾氣地解釋給福林聽,“我且問你,這次京城來的都是些什麽人?”

福林心裏甩了這陸子淳一個白眼:“主子,災民。”

“哦,對,災民。”陸子淳順藤摸瓜的語氣再次問道,“那……是哪裏的災民?”

“不是您說的遭水害的災民麽?”

陸子淳拔高了聲兒:“說具體點兒,哪裏的災民。”

福林哆嗦地回答:“餘……餘杭一帶的災民。”

“嗯。說地不錯。”陸子淳無厘頭地誇了他一句,“這餘杭一帶的災民不在餘杭好好呆著,卻跑到偌大的京城裏來,說明了什麽?”

福林心裏有些鄙視自己這大人。這發大水不跑,還在災區裏等死呢?提的都什麽問題?

陸子淳見福林不答,便只能自問自答:“算了,本大人告訴你。這災民房子被水淹了,莊稼也被水淹……淹了。沒有吃的,沒有喝的,又沒有住的,所以他們只能從餘杭一帶的災區遷移到這沒有發生水災的京城裏來。”

福林興致高昂地哦了一聲,等待著下文。

“但是有一點……”陸子淳舉起食指,“他們為什麽不好好地呆在自己的家鄉呢,明明這英明的陛下已經派人送了救濟物品和救濟金到得災區。福林,你說說,為什麽?”

福林想了很久,卻仍搖了搖頭。

陸子淳拿食指地戳了一下他這小廝的額頭:“你啊你,該開竅的時候不開。”

“這說明陛下派送的那些救濟物品和救濟金根本沒有到得老百姓的手中,對不對?”陸子淳點明其中重點。

“對啊。”福林啊地一聲拍了拍手。

“想明白了?”陸子淳反問。

福林仍舊搖頭。

陸子淳氣惱地罵了句:“朽木不可雕也!”然後又平易近人地說,“如果這些救災物資沒有到得災民手中,那麽它們會去哪裏了呢?”

福林這下毫不猶豫地舉起手來:“肯定是當地地方官員給貪了。”

“貪了救災物資,可是殺頭的大罪。你覺得那些地方官會這麽愚昧?”陸子淳恨恨地說,“他們是百姓官。自己和家人能不活都是一個問題他們還有心情去貪錢。我說你小子,要換作了你,你會貪麽?”

福林畏懼地搖頭。

“你敢貪麽?”

福林繼續搖頭。

“你能貪麽?”

福林這下嘀咕了:“那可說不準兒。”

當下,陸子淳用無可救藥地眼神斜了他一眼:“沒人性的畜牲。”

“主子,那不是他們貪的,還會是誰貪了啊?”福林好奇,“難不成那些東西還能自己自己長腳跑了?”

陸子淳逗他:“嘿,還真是他們自己長了腳跑了。”

“不會吧?”福林睜大瞳孔。

陸子淳得意:“不過啊,它們的腳是假的,是被背後藏著的人動了手腳。福林,如果是朝廷裏的人利用權勢將那些救濟金和救災物品在送往災區的途中,就將它們劫了,或者掉包了。你說百姓們還能得到救助麽?”

“不能。”福林堅決地回答後,忽然面露難色,“那麽皇上一定會派官員去查是不是?”

“不錯,餘杭一帶的災民都跑到京城裏來了,這皇上再怎麽裝瘋賣傻也要給百姓一個交代,不能讓他們寒心啊。”陸子淳感嘆地念著,“水能載舟,亦能覆舟。連百姓的意願都不管不顧了,皇上只怕就笨到家了。”

福林咦了一聲。

陸子淳指指後背:“快,繼續搓。”

福林又加大了力氣。

“哎,只可惜了我那阿璃的媳婦兒要遭殃了!”陸子淳沮喪地把腦袋往後靠著,心神不定地念著。

福林越聽越糊塗:“這事兒怎麽又牽扯到卿將軍那裏去了?”

“只怪現下朝局動蕩,沒人能夠明哲保身,置身事外啊!”

漸漸地,陸子淳把頭縮下去。又開始了漫長的泡澡之旅。

……

夜色籠罩當頭,忠勇候披衣坐在窗戶下,看頭頂那輪明亮的圓月。

不多久,李詩語就端著湯藥推門而入。她及時地去閉了窗:“爺爺,你身體還沒好,就別在窗戶旁吹冷風了。而且夜晚的風最冷,稍不註意,就又容易腿疼。”

“爺爺沒那麽嚴重。”侯爺笑道,“羽兒啊,快把窗戶打開,爺爺還想再看看月亮。”

“不行。”李詩語嘟囔著嘴道,“喝了藥再說。你這遲遲不好,孫女兒心裏悶得慌。”雙手將藥碗遞上,“傳大夫說的,要安心,少想一些有的沒的。這樣病才好得快。月亮有得是,哪一天看不是看?”

“什麽傳大夫。”忠勇候小聲責備道,“那是你傳伯,可別沒大沒小的。在這候府裏,除了你爺爺,你最該聽的,就是你傳伯的話。”

李詩語不耐煩:“知道啦知道啦,爺爺,羽兒求你快把碗裏的藥給喝了吧!”

“好好好,爺爺喝,爺爺喝!”忠勇候拿著茶碗,一口飲盡。

隨之李詩語提著曳地的長裙,坐在了忠勇候的身旁,沈默不言地望著老侯爺。

老侯爺摸了摸李詩語的腦袋,看著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問:“爺爺的好羽兒,你怎麽啦,怎麽哭啦?”擡袖去抹李詩語的眼淚,卻被李詩語急急避開。

“羽兒啊。”兩人的手握了許久,那老侯爺突然淚盈眼眶,“爺爺的好羽兒啊,如果……如果哪一天爺爺不在了,你該怎麽辦呢?”

“我不會有事的。”李詩語安慰他,“因為我相信爺爺不會舍得羽兒的。”

忠勇候聽了這話便笑:“傻孩子,人生在世,誰又能躲地過一死?爺爺就算現在不會死,將來也會死。到那個時候……”他緊緊地拽住李詩語的手,“如果那樣,你一定要好好照顧自己,千萬不要讓自己處於危險之中。”

李詩語含淚點點頭。

“羽兒,爺爺有件事兒從來也沒對別人說過,一直擱在這心裏頭。”忠勇候淚眼如月光,“但是爺爺不想把這些話帶到棺材裏頭。所以今晚想告訴你!”

“爺爺,你再胡說,我就不理你了?”李詩語不喜歡這個和藹可親的老人說出如此不吉利的話。

“羽兒啊,你先聽爺爺說完。”這個話題是紮在心裏的,即便李詩語再如何轉移話題也百無一用。所以她只能認真地聽。

“爺爺,你說,語兒聽著便是了。”李詩語擡袖抹了抹眼淚。

昏暗的燭光下,忠勇候那雙璀璨的眼睛帶著無法直視的光芒。

“羽兒,你在這世上不只有一個親姐姐還有一個親姑姑?”忠勇候開是說起自己曾經萬分後悔萬分自責的一件事兒,“你的姐姐嫁給了游離芝游大人,就在現在的游府。我聽莫璃大將軍說,羽兒已經去過了。想必見過你姐姐了吧?”

李詩語點頭:“是,姐姐我見過。她過地不是很好。”

“是麽?”

“對,爺爺也知道,嫁給一個有正妻的男人,地位並不是多麽地高貴!”看來,李詩語並不打算隱瞞他。

“唉。你姐姐也是一個執拗的孩子。”忠勇候嘆氣道,“當初爺爺跟她分析了那麽多,她卻還是執意為了她那虛渺的愛情嫁過去。真是……真是作孽啊!”

李詩語輕聲笑笑,勸說道:“爺爺倒是不用這麽難過。至少我姐姐選的這個男人是真心喜歡姐姐的。兩情相悅總好過整日彼此厭惡。再說,現下姐姐腹中又有了姐夫的孩子,就算她地位低。那想抱孫子的易老夫人不還得一個勁兒對姐姐好麽?”

忠勇候點點頭:“您說地這點倒也對。”

“是啊,爺爺。現下我也回來了。如果三天兩頭地去那邊看看姐姐,我還不信他們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對我姐姐動粗?”李詩語傲嬌地擡起頭。忽然頓住,繼續詢問道:“姐姐的事兒我倒是知了一些,但我的姑姑她……又是怎麽一回事兒。爺爺還未對我提過一丁點兒關於姑姑的事兒,她還活著麽,怎麽沒在府裏,是去哪裏了麽?”

忠勇候被李詩語一連串的問題逼地黯然神傷。

他念及至此,又捂住胸口劇烈地咳嗽了幾聲。

李詩語上前輕輕地撫著忠勇候的背:“爺爺,要是不想說,爺爺便不問了。”

“不不,爺爺要說,爺爺要……說!”忠勇候淚珠盈然的臉龐在燭光下熠熠生輝,“你姑姑……她尚在人世,之所以沒有回府,都怪爺爺心狠手辣……”他心碎地捶打著自己的胸膛,“這一切的一切都怪爺爺啊。要不是爺爺逼迫她,想她也不會不顧念我們父女之情毅然決然地同那魔教中人成婚啊。”

“魔教?”

天哪,連江湖都扯上了。

“對。你姑姑嫁給的男人就是魔教教主白剎的徒兒劍平!”忠勇候愧疚不堪地說,“爺爺因為他的身份,始終不同意你姑姑和他的婚事。也怪我,因為這個,還無數次去挑撥離間。”

“那後來呢?”

“後來。”忠勇候陷入了深深的回憶,“你姑姑自作主張和那男人成了婚以後,她總想得到我的祝福。所以一而再而三地讓人請我到府中相聚。起初爺爺心裏是不樂意的,可後來一想,她畢竟長大了,該自己做主了。所以……”

李詩語驚道:“爺爺是不是最後不忍心還是去了?”

忠勇候點頭:“去是去了,可沒想到……沒想到啊……”

李詩語著急:“沒想到什麽?”

“沒想到會發生後來那些事兒?”忠勇候油然而生的是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痛苦。至少在李詩語眼裏,那應該是無法企及的地步。

“到底……怎麽了?”李詩語小心翼翼地問。她沒有笑,她甚至害怕因為自己一個不經意的舉動讓眼前的老人心碎。

“我從來沒想過他會恨我到那種地步?”忠勇候說,“你姑父想要殺了我,你姑姑她……她救了我。”

“那姑姑她……受傷了麽?”

忠勇候撫著臉頰痛哭不已:“你姑姑她……”她至始至終都沒有坦然地說出卿湄毀容一事兒,這也許是因為傷心過度。又或者是一個父親對自己女兒的愛。他似乎無法鎮定自若地去面對一個已然發生過的事實。

李詩語或許是註意到了這一點兒,所以也不多問,只是用自己的懷抱去安慰這個男人,這在另一個世界裏,同自己有最親的人。

毋庸置疑,她占了卿羽將軍的軀殼。那麽便占有了卿羽將軍唯一的親人。所以,對於這從別人手中得到的親人,她沒有理由不去維護。於是,李詩語這樣安慰忠勇候:“爺爺,一切都會好的。”

忠勇候此時哭地像個孩子,哽咽不能語。後來,老侯爺累了,李詩語便攙扶著他睡了,掖了被子,就走出去。

走到回廊,正好看見一個背影。梁柱邊緣照著的暗影可以很清晰地認出此人的輪廓。

李詩語快速地近前兩步:“傳伯?”

神醫傳亦回過頭來,撫了撫胡須,自得其樂地說:“二姑娘,給在下換稱呼了。”

李詩語抖了抖衣裙,豪放地往廊柱一靠:“是啊,再不換過來,只怕爺爺又要說我沒大沒小的了。不過……”她輕輕側頭,“這樣稱呼傳大夫,卻也不錯,感覺還挺親切的。”忽而又擡了擡眸,“我知道傳伯站在這兒不是偶然,對吧?”

“是,二姑娘。”神醫傳亦作揖,“明日之事……”

“你別擔心,細細想來,也不過是一個任務。”李詩語說地淡然,“那皇上既然要指給我們,那必然沒有退路。可是沒有退路的路也不一定是絕路。”

“二姑娘想絕處逢生?”神醫傳亦愕然。

“不可以麽?”李詩語反問。

神醫傳亦突然提了一個李詩語從來就沒有反應過來的問題:“這麽看來,二姑娘是揣摩到聖意了。”

李詩語否決:“不,我什麽都不知道。但是我知道現在我變成了這個樣子,已經無路可退了。”

神醫傳亦有些虛。

什麽叫變成了這個樣子?二姑娘以前不就是這個樣子麽?

李詩語其實只是想著自己已經成了卿羽將軍,而非原來的農女方翎。一時有些憂愁。

“傳伯,你說,對於一條必須前進的路,還有資格說後退二字麽?”相對神醫傳亦,她表現地十分輕松,“我其實想在這裏活地更好。”

神醫傳亦不再繼續他的說教了。

聽著這句富有深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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